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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不接受调解,说要告她,就像徐开说得,他可以追求刑事责任。
任务明明完成,那个混混却倒戈串供,瘦女人相当困惑地听着眼前的警察陈述完她的罪证。
而程一在玻璃窗后望向她,目光淬了毒,转向其他人时,又带了蛊惑性的光。
成功了,瘦女人一无所知地走进他编织的陷阱里,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至少在审讯期间,她只能无措地被拘在这儿,程一心里涌起了难以形容的兴奋,他无法克制脑海中的想法,甚至已经开始为他们绘写结局:一个缠绵病榻,一个锒铛入狱。
母亲一蹶不振,能依靠地只有他了,他要让这些人罪有应得。
报复的火焰高涨,成功的第一步,烧红了他的眼。
整个城市包裹在闷热而燥郁的空气之中,每一个檐角,每一片树叶,每一盏路灯都蒸发尽了那零星半点儿的清凉水汽。
极目之处高楼林立,钢筋、水泥、木材被烈日灼烧着,或是淹泡在滂沱大雨里,在变化多端的气象里缓慢地腐烂,从坚不可摧到不堪一击,从辉煌绚丽迈向衰亡颓唐。
像是要唤醒他似的,程一接到了一个电话。
告诉他意外发生的电话,汇报者是现在所住地方的一个邻居,叽里咕噜的,程一初始没听出来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不耐,直到对面实在是含蓄委婉地没招了,劈头盖脸地砸了一句,你妈跳楼了。
他冷哼一声,下意识地想回一句你妈才跳楼了,脑子突然冒出母亲消不去红的眼。
惊天霹雳,迎面泼凉,程一抬头对面自己印在玻璃上的倒影,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又耳鸣了,是伤口发痛了吗?程一的痛觉神经麻痹了,只觉得周身都泛起冷。
见他没声,对面喂喂了两句,然后飞快地报了一串地址,挂了电话。
跳楼是意外吗?不,不是意外。
是一时兴起吗?
他的左眼被鲜血覆盖时,盯着那个摄像头,也是一时兴起地想出了偷梁换柱的栽赃计划,母亲跳楼也如他一般吗?怎么就跳楼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值得她眷恋的了,对吗?
那他呢?
玻璃上印着的程一,面容是从未见过的扭曲模样,眼神也是昏沉的莽,消极的浊,满满的算计,一股子精明,姥姥还认得她称赞不绝的外孙吗?姥姥说自己一点没随程家栋,但那倒影,分明就是个程家栋。
确实,这个世界没什么值得她眷恋的,她儿子也已经死了。
——
“想好了吗?”
“嗯。”
“想好了的话,就在这块签字。”
母亲情况稳定下来的第二天,程一回家收拾一下医院陪床的日用品,其实那个才睡了几天的老居民楼里没多少东西,他决定去趟之间住的地方。
总归是要面对,并且彻头彻尾地断干净。
密码没换,嘀的一声,门开了。
程家栋养病,瘦女人奔走在医院和律师所,最后再到派出所,所以没人再来这儿,屋子里沉睡了几日的混乱,只是一眼,他的呼吸难以抑制地重了起来,一切都历历在目。
他直接先去洗了个澡。
压力大,或是心烦时,程一就爱冲澡,任凭自己被极大的水流砸得生疼,这里的淋浴设施是现在住着的地方无可比拟的,姥姥家的出得很慢,淅淅沥沥,滴滴落落,他还没有习惯。
没习惯?程一手劲大了点,妄图洗干净身上的味,和程家栋很像的味。
他还是得像谢家人,也得是谢家人。
程一在这个屋子里冷静而现实地翻出来属于他们娘俩的东西,值钱的首饰,存着他历年压岁钱的卡……其实还有很多牵挂的,比如说他的自行车,他的钢琴,他一柜子的乐高,他每年都会抱一张回家的证书或者奖状……带不走了,这些都只属于过去那个没有烦恼的程一。
从这儿离开后,他捏着户口本,去派出所提交了改名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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