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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同茂堂医铺的后院,不但是顾衡就连顾瑛也感觉自己是寄人篱下,她就用院子里的小炭炉为哥哥做了一碗长寿面。
青花大瓷碗里浮动着雪白柔韧的面条,切得细细的火腿丝和金黄的蛋饼丝,上面还撒了几点青翠的葱白。
虽然是因陋就简,但在自觉两世为人的顾衡眼里却是弥足珍贵。
吃完饭后,兄妹两人决定到河边走一走。
莱州城边的清凉河蜿蜒十几里,最后汇入浩瀚无垠的大海。
此时夜色初下,河边已经聚集了无数的人。
顾瑛将一盏点燃的双层十二瓣荷花灯放入水中,双手合十企求地府里的先人们放下罪孽早入轮回,且保佑哥哥顺利得中举人。
即便不中,也要高高兴兴地回来……
此时已将近三更,周围人虽多却俱都轻手轻脚,仿佛怕惊动水中的漂泊不定的游魂。
天际冷寂四下静谥,顾衡忽然有丝恍惚,以为自己依然是无悲无喜虚幻无依的孤魂。
直到河边的布衣女郎忽然回首璨然一笑,他才略微感到一丝活气——今生非彼世。
顾衡低低垂下眼眸,还有三日就要奔赴省城。
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明里暗里的心思都象河里的渣滓一样,只怕都要被缓缓搅动起来。
为了这一天下了那么多香饵,希望有些人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清凉河上浮动着无数颜色各异的河灯,或贫穷或富贵、或长衫或短褂的人满脸虔诚,企佑先人安康的同时想必也夹杂着无数幽微的祈愿。
顾衡负手站在一边宛如石雕,直到听见顾瑛近乎赖皮的祷告,才蓦地惊醒。
远处有个卖糖果子的小贩突然做了个熟悉的手势,顾衡微眯了眼,转头轻笑道:“瑛妹你先在这里玩,我去买两碗糖水过来解渴。
这些人倒是乖觉,这么晚了还在一边守候生意。”
顾瑛正忙着放第二盏荷花灯,闻言挥挥手让他自去。
顾衡又叮嘱了两句,顺着小贩的手势向右一转,就见裹着斗篷的马典史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
看见人过来,他眉开眼笑地撑起身子道:“打扰你许愿,不过你说过若是发现什么异常,要尽快过来给你知会一声。”
他见过这青年的手段,所以也不准备卖关子,“……昨天晚上,我手底下的孩儿报告说汪太太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称了几斤熟食又沽了几角酒,到前街王神婆家里玩耍了半天,直到半夜了才回家。”
一阵冰凉夜风吹来,马典史陡地哆嗦了一下,觉得这中元夜的冷风怎么这么邪性?
“我手底下的人本来也没觉得什么,这城里头十个妇人当中有五个要找王神婆掐指算命指点吉凶祸福。
不过今天一大早王神婆到处找经济,说要给她在乡下种地的老儿子买一处价钱合宜的宅子,显见是进了一大注财……”
顾衡的身子微倾,象崖边的一株冷峻的柏松。
他仔细倾听每一个字,未了缓缓微笑起来,轻声道:“我还以为他们从此之后真的洗心革面,却没想到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因为更深露重,青年的眉眼染了淡淡一层薄雾,使得他的形容更加清晰了些,没了往日的那种骨子里的不好接近和高不可攀。
马典史总觉越与这人越接触,越感觉神秘莫测。
比如这句话,他就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犹豫一会儿后问道:“我年岁比你大些,就腆着脸自认为兄长。
这一年咱们靠着老天爷狠赚了一把,论这份才干和眼光,哥哥是自愧不如。
眼下正该把盐场的生意做大做强,你怎么尽让我干些莫名其妙的事?像前些日子,还让人放出你是顾朝山外室所生之子的流言……”
顾衡极突兀地一笑,“谁说那是流言,世事孰真孰假又有谁说得清。
也许我真的不是汪太太的亲生儿子,那么接下来再发生什么叵测之事,岂不是更加理所当然吗?”
马典史听得莫名其妙,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顾衡却不想再多加解释,双手作揖诚恳致谢,“我如今不过是乡间一穷酸秀才,身边没什么象样的人手,所以就需你手底下的人多多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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