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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基悄悄留意着他们的动向,心里一直疑惑:怎么孙权好像早就了解这座椁室?听见孙权的话,便也把灯凑近箱子。
孙权俯下身亲自解开铜锁,推开箱盖,三枚灯火照映下,他们同时眯了眯眼睛,又忍不住睁开。
箱子里全是柿子金饼。
一样大小,一样规格,码得整整齐齐,一眼数不清有多少数量。
刘基和吕蒙同时互相看了看,他们都想起最初时,吕蒙把一枚小金饼抛到刘基手上——他们从洒着月光的密林来到这幽深的墓穴,短短时间,恍如隔世。
当时吕蒙手里的只是一两大小,和纽扣差不多,如今躺在箱子里的却全是一汉斤的大货,别说拿在手里,光是用目光盛着都能感受到重量。
有权动手的人当然是孙权。
他的手掌又大又厚,没法挤进金饼间细密的缝隙里,只能伸进去一搅,把原本整齐的结构搅得乱七八糟,然后捞起一手金灿灿的收获。
虽然是三代经营、江东新主,但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见大量黄金碰撞的声音,清的,脆的,像是马上就要碎掉,听得让人紧张冒汗,又悦耳得心头发颤。
他深吸一口气,捏起金饼,在灯里看,在黑里看。
他说:“你们知道酎金吗?以前每年正月朝廷作酒,八月酒成,各王侯从封国来到都城祭拜宗祠,祭祀奉酒,进献贡金,送的黄金就是酎金。
要是黄金成色不足、缺斤少两,就削县、除国、夺爵、下狱。
那是皇帝用来治理诸侯王的手段,所以酎金,既是他们的催命符,又是他们的买命钱。”
“这就是酎金。”
他用指尖轻轻弹响一枚金饼,“我从前看不懂的那些文句,现在全都通了。
他是废帝啊,废帝怎么能进京呢?他甚至没有进奉酎金的权力。
这么多金饼,别说一年、两年,已经足够他祭拜二三十年了,但他再也没有机会使用,只能放在这里,就在屏风下面,就在衣镜旁边,每天看着,想着。
想什么?当然想要把它们带到都城去,到宗庙去,到天子的宝座上去。
他自己已经没希望了,所以才给孙家留下了那卷书简啊!”
他说完就笑出声来,笑得紫髯根根乱颤,笑得脱下了伪装。
他说:“跪下!”
吕蒙愣了一下,屈膝跪在面前,孙权就伸手摸着他的头盔,又轻轻拍打,像祖父对着孩子做的。
完了将手里的一枚金饼抛到吕蒙怀里。
吕蒙拿起金饼,这超过他整支部曲一年的开支奖赏,可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吕蒙问:“少主,我们真要用这样的冥货?”
孙权说:“曹孟德能用,我怎么不能用?”
“曹操暴虐!
而且江东人心浮动,一旦消息走漏出去,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酎金、马蹄金、麟趾金,全是奉天敬神、祥瑞之兆的器物,哪有坏事?”
孙权有些不耐,“吕子明,你不读书就少说话!”
吕蒙眯起眼睛,一下子住了嘴。
他是个自尊极强的人,平时自己拿粗人身份来搪塞、伪装,都没问题,但要是被别人这么评说,那就是另一回事。
孙权最擅人心,以前绝不会提起他这个痛处,今天却变了个样子。
孙权也不管吕蒙的情绪变化,视线转向刘基。
刘基没跪,也没看金饼,还在想孙权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刘基问:“将军是不是拿到了一篇《筑墓赋》?海昏侯写过无数卷《筑墓赋》,但其实还有最终的一个版本,落到了将军手上?”
孙权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的意思是,那篇赋文有很多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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