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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桥的火车晨发夕至,到上海时已是傍晚。
这座城市一来就给了于曼颐下马威——
从火车站到法租界的吉安路几欲一小时,两人赶到时,向街的报名窗口已经关得严严实实。
一张通告贴在窗外,用钢笔写了小字:
今日报名已结束,有意者请明日8时前来。
“关门了。”
于曼颐说,说完了又回头,终于好好看了一眼小邮差口中那个红木铺路的上海滩。
然而吉安路也只是法租界里一条小路,没有红木,也没有江滩,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道路两侧遮天蔽日的梧桐。
商铺不多,沿街仍是一条条的里弄,剃头裁衣服的摊位沿弄而设,各个里弄自成一派。
终归和绍兴的民居差了许多,于曼颐观察片刻,问宋麒:“你也住在这样的地方么?”
宋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差不多吧。”
他们从租界外的上海南站一路过来,沿途所见实在算不得精致。
于曼颐感到一丝失望,果然还是宋麒所说较为符合实际,至于小邮差的那些渲染,大抵也是从吹牛的人那道听途说来的。
不过虽说窗户紧锁,窗框上新贴的一张报名须知又提供了比报上更多的消息,例如报名者需要携一张照片前来,填写报名表后一同递交。
于曼颐并没有带照片,眼下去照相馆拍一张也来不及了。
两个人商量了几句,决定明天一早先把于曼颐送过来,再由宋麒拐去报社,和霍记者要一张她洗好的单人照。
说到这儿,她那份扫盲班的报道,这几天也该刊出来了。
头一晚报名不成,于曼颐一下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站在街头东张西望,仍然试图找出些这座城市的传奇色彩。
宋麒看她一眼,说:“今日太累了,还是先休息。
不然明天报过名,我带你去中山东路看一看。”
“中正东路有什么?”
“在黄浦江边,沿路有银行,电报局,保险公司,洋行……”
“听起来都和钱有关。”
“的确,孟老师说他留学回来,在海面远远看着上海,整座城市就像是漂在钱海上的一艘船。”
好有画面感的描述,于曼颐遗憾自己是坐火车而非客船前来,没看到孟老师所描绘的这幅景象。
两个人站在紧闭的窗前说话,于曼颐余光一瞥,发现宋麒身后伸了个鬼鬼祟祟的脑袋出来。
她被吓了一大跳。
宋麒侧过头,也看见了这个只到他腰的小女孩。
一大一小对视几秒,那小姑娘一眨眼,从身后掏出一叠传单,问道:“姐姐,你们是来报名画室的么?”
“是,不过来迟了。”
于曼颐说。
“好巧,”
那女孩说,“来迟了,反倒遇上我了。
姐姐,他家图画教得很一般,你不如看看我老师的学堂,比他陆越亭可高明多了!”
陆越亭便是越亭图画函授学堂校长的名字,这校长在沪上美术界也算个人物,小姑娘大言不惭,将他的画批得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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