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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们念叨的宝玉此时却根本没吃什么瓜,而是生无可恋的躺倒在一铺硬邦邦的炕上。
这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府里和姐妹们在一处呢。
刚来的时候还觉得挺新鲜的,这儿瞧瞧那儿摸摸的,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锄头、耙子、纺车、簸箕……统统都是些自已没见过的东西,看着倒也有趣。
可等新鲜劲儿过了,便觉得哪哪都不自在起来。
首先就是这个吃食,都是村里妇人大锅里做出来的,虽说瓜菜都是地里现摘的,可是连块肉都看不见,刚开始还能勉强下咽,时间长了就有些受不住了,这嘴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再说那些饭食都做得粗糙得很,那装饭菜的碗盘也粗糙的很,看着这样的器物都不想吃东西了。
真是无比想念府里的酒酿清蒸鸭子,炸鹌鹑,火腿炖肘子什么的,便是那酸笋鸡皮汤喝上一碗也是好的。
还有那气味儿,这的村人身上都有一股子汗臭味儿,干完活儿之后气味更大,屋子里也总有股子霉味,尤其村里有的人家养猪,那味儿就别提了。
还有睡觉的炕也硬得很,躺在上面骨头搁得慌,也没有帐子,还有蚊虫叮咬,只得让茗烟几个轮流给自已打扇子,好不容易睡着了,感觉刚打个盹儿,外面的鸡便叫了。
还好被褥枕头是从家里带来的,要不然这觉是没法睡了。
跟他一起出来的李贵、茗烟等人也叫苦连天的,无他,临来的时候,老爷特意喊他们去严肃吩咐了一遍,一定要让宝二爷亲力亲为,好好体会一下稼穑之艰辛,谁都不许帮忙,只能从旁监督,否则就要揭了他们的皮。
可一到了这儿,连他们自已都有些傻眼,这条件,别说是他们娇生惯养的二爷了,便是他们自已也受不了啊。
虽说他们是奴才,可也没住过这么简陋的地方,吃过这么粗糙的食物,更没做过这些粗活,平日在府里顶多就是跑跑腿儿,跟跟车,整理整理东西罢了。
可是几人谁都不敢抱怨,自家爷都得忍着,他们算个什么东西,再看环爷和琮爷的样子,因为之前来过,早都适应了,还乐颠颠的就去找村里的孩子玩了。
他们则在宝二爷的要求下,不停的打水擦洗,恨不得把整个屋子都洗掉一层皮才算勉强拾掇出一处能放东西住人的地方。
而且他们之前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即便到庄子上,肯定也是高床软枕的别院,一应都是全的,只是比府中略差些罢了,谁想到竟真的住在农家院里,什么都得自已动手。
因为他们没有提前做好准备的缘故,很多必要的东西都没带来,只得现跟贾环与贾琮的随从挪用了些,还被这几个家伙嘲笑了一顿,说他们也不事先打听清楚就来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贾环与贾琮刚来时,年纪比宝玉现在要小好几岁,不仅当时的活儿轻省,适应得快,身边还带着嬷嬷奶娘一起来的,自然很多东西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干净整齐。
而他们宝二爷现在才来,老爷又只许带男仆过来,自然手忙脚乱了。
这些还都好说,哪怕是李贵自掏腰包贴上些银子求村里的人现置办呢,也能将宝二爷的起居等事应付过去,可是那些先生安排的农活可怎么办呢?
别人都换上了棉布衣服按照先生的要求去浇水割草了,他们家爷却还是一身贵公子的打扮,拿着把扇子在地里呆站着呢。
李贵拿银子求村里妇人给赶制出来的棉布衣袍,这位爷根本不肯穿,嫌人家针脚粗糙。
而且他们这位爷不干还好,被李贵拿老爷的名头哄着劝着吓唬着,好容易开始干了,却差点没把李贵给唬断了气儿。
无他,镰刀一挥,草没割断,差点将他们爷自已的腿给割了,唬得李贵连忙将镰刀抢过去,不敢再让宝玉动了。
割草不行就拔草吧,可是蹲了一会儿宝二爷的腿就开始抖啊抖的,根本蹲不住,而且还被草叶子把手指给划破了。
改成浇水吧,没一会胳膊就疼了,这还是茗烟、扫红两个小厮抬着水,他们爷只负责拿个水瓢舀出来浇到地里罢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最后只得回院子里捡了个舂米的活儿做着,可这位爷没舂几下,就没力气了,手上还磨出了水泡,疼得紧,连他们都不忍心看下去了,他们尊贵的爷从小到大哪受过这份苦呦。
李贵烧红了一根缝衣针哆哆嗦嗦的帮宝玉将手指上的水泡挑了,看着宝玉又疼又委屈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李贵深吸了一口气,罢了,拼着回去被老爷责打了,还是自已几人偷偷帮二爷做这些农活吧。
可饶是这样,他们的宝贝二爷还是很快就病倒了,脸也塌了,手也肿了,肚子也疼头也疼,还发起热来。
这下李贵可慌了,连忙去找了学里的先生,先生虽然来之前被贾政嘱咐过要对宝玉严加管教,可宝玉毕竟是荣国府的公子,万一有个什么自已可担待不起,便连忙令李贵等人套车,赶着将宝玉送回了府里。
王夫人唬了一跳,之前看贾环、贾琮两个去乡下进行什么生活体验,都好好的,自已的宝玉虽说自小身子弱些,可怎么刚去没几天就病着回来了。
也不敢惊动贾母,先将宝玉悄悄放到自已的院子里,命人请了太医来瞧,好在太医只是说宝玉虚火上升,加上这几日饮食不调,又劳累过度,只要好好休息调养就会没事的,王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只命李嬷嬷等好好照看。
那边厢,贾政也将李贵叫了去,仔细问了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贵哪敢实话实说,只一个劲的叩头道:“都是奴才的不是,是奴才没有把二爷照顾好,还请老爷责罚奴才,便是打死奴才,也没有怨言。”
贾政哼道:“谁有功夫打死你,还不从实说来,为何别人都无事,单只宝玉这几日就病回来了?”
“回老爷。”
李贵忙道:“我们二爷谨遵老爷的教诲,凡事亲力亲为,又是割草,又是浇水、舂米的,不敢有一丝懈怠,就算是奴才们想帮忙二爷也不肯,只要自已做。”
“可二爷毕竟从没做过这样的农活儿,吃得又简单的很,二爷身子又弱,天儿又热,一来二去的就病倒了,老爷若不信,可以去瞧瞧二爷的手,干活都磨出水泡了呢,连奴才看着都心疼啊。”
贾政听了又是心疼又是有些后悔,暗忖自已是不是过于严厉了些,逼得太紧了些,倒把这孩子弄出病来,估计王夫人也得埋怨自已。
想到此,便摆手让李贵下去了,自已则赶到王夫人院子里来看望宝玉,这一看,只见宝玉脸上黑了,也瘦了,手上还涂了膏药,盖着裌被正沉沉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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