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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解刳院还在的时候,片了张四维这个三品大员的大医官们,就没有和士大夫勾结的可能。
“申时行在松江府闹出了点动静来。”
朱翊钧将申时行的奏疏拿了出来,满脸笑容的说道:“咱们的申巡抚终于学会了斗争。”
申时行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想让所有人都满意,最后所有人都不满意,这就是申时行这个人身上最大的缺点。
“臣说过他很多次很多次,他就是不听,这次被人蹬鼻子上脸了,才终于知道了取舍二字,不容易啊。”
张居正颇为感慨的说道。
江南势要豪右们都要给张居正一个面子,不敢过分为难申时行,申时行受点委屈,还得让步,哄着点申时行,这也导致了申时行其实一直不太明白取舍之道,这次这几个风水大师,也算是给申时行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
朱翊钧拿出了两份杂报递给了张居正和万士和说道:“咱们的林大师和李大师,又在讨论金钱对人的异化了。”
金钱对人的异化的讨论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第一次,李贽讨论了没有生产资料和生产工具的穷民苦力,在生产活动中,注定会被肉食者所奴役,肉食者依靠生产资料,可以建立一种类似于主宰的权力,而穷民苦力不得不在市场上,用不公允的价格出卖自己的劳动力。
这种廉价劳动力的现象,在大明当下极为普遍。
只有公允才有自由,而不是有了自由,才有公允,李贽将自由诞生公允称之为两个谎言。
而现在林辅成和李贽开始了第二次的讨论,仍然是金钱对人的异化,只不过这部分的内容,已经不是离经叛道去形容了,根本就是胆大包天。
基于大明现状,从王崇古被刺杀的案子开始谈起,这两个人得到的一个结论。
金钱对人异化所诞生的畸形权力,没有家国,金钱没有家国,金钱的拥有人肉食者,也没有家国。
这个逻辑非常的简单,利润等于剩余价值,而创造剩余价值的可以是汉人的穷民苦力,也可以是虏人的底层,也可以是黑番倭奴,肉食者可以不必在意,谁为他们提供了剩余价值。
“肉食者对朝廷的不满,已经像杂草一样的在蔓延,这是值得警惕的事儿,因为大明朝廷在阻拦着他们向下无限制的朘剥利润,面对京营锐卒选锋,又无计可施的肉食者们,就会动用能够动用的一切力量,掀起风力舆论,鼓噪穷民苦力。”
张居正放下了杂报,重复了杂报中的一句话。
官选官和世袭官也可以没有家国,只要能够承担自己阶级向下滑落的代价就可以了,徐璠就跑去了泰西,相比较自己在大明的呼风唤雨,徐璠在泰西做个国务大臣,和一群蛮夷打交道,这也是一种阶级滑落。
如果有的选,徐璠肯定留在大明,但是徐阶冥顽不灵。
当肉食者没有足够的羽翼能脱离大明的时候,他们是有家国的,因为他只能在大明获得足够多的利润,他组织生产的产品,只有在大明拥有销路,这个时候肉食者们不得不有家国,因为离开了这片土地,就失去了一切。
李贽举了一个例子,大明有很多的船厂,只有七家拥有生产三桅夹板舰的能力,其余船厂只有建造二桅舢板的能力,而泰西的商人,不会购买三桅夹板舰和二桅小船,这些船厂的拥有者,就不可能脱离大明生存。
当大明提供了足够保护,让肉食者成长到可以顺着航路,去世界的舞台上竞争的时候,大明就失去了价值。
元绪群岛存在着一群反对迁徙富户充实京畿政令的反对派,他们之所以能够迁徙到元绪群岛,完全是因为大明开海政策支持,也是因为他们在大明汲取了足够多的养分。
“林辅成和李贽这两个笔杆子的观点,非常的犀利,鞭辟入里。”
张居正看着桌上的杂报,做出了正面的评价,这俩人当个意见篓子真的很合适。
张居正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道:“要阻止白银外流,同样要阻止番人入明务工。”
非我族类必有异心。
在国朝上升的时候,掌控的资源足够的多,不管是谁,都能获得比较满意的份额,自然是其乐融融,而在国朝国力下降的时候,掌控的资源不够分了,不管谁都不会满意,那这些个入明的番人,就是祸乱的根源。
张居正也不是危言耸听,是历史上发生过的教训,亦思巴奚战乱。
元至正十七年,波斯人为主的亦思巴奚军,在泉州发动了叛乱,建立了亦思发汗国,一直到十年后的至正二十六年才彻底平定,中国最繁华的泉州港毁于战火之中。
从林辅成和李贽的聚谈中去思考,很容易得到这两个政令的方向,大明实在是太自由了,在大明汲取了养分,居然能带出去,简直是不可思议。
“具体要怎么做,礼部拟个章程出来就是。”
朱翊钧将这件事交给了万士和,万士和从一开始就喊,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礼部也酝酿了许久了。
张居正面色古怪的说道:“今年松江府原定快速帆船船坞七个,七月已经完成,年底之前,能达到十个船坞,也就是说,明年起,快速帆船的产能能达到十艘;兵仗局奏闻,今岁年底之前,每年轧印银币产能将提升到500万枚,大约在明年年中,能完成650万枚的预定目标。”
“陛下,朝廷定下的目标,有些保守了,这是廷臣们忽略了规模扩大,量变引起质变的原因。”
矛盾说讲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其中就讨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是量变引发质变,矛盾说已经横空出世十二年,但在运用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忽略一些因素,朝廷对目标制定的保守,就是如此。
“不不不,先生,朕以为保守一点好。”
朱翊钧摇头说道:“目标定的太高,就一定会急功近利,生产是物质的,需要遵循践履之实,目标定的稍微高一点,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事儿来。”
朱翊钧并没有忽视规模效应,他就是故意设立了一个不是太高、可以完成的目标,不是为了松弛感,而是防止大明官僚们的倍之和扩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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