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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兰溪随便勾了几个音,音质一般,音准偏低,他上小学时都不用这么差的琴。
时间已经来不及,他凭经验调音准,又用松香膏抹了遍琴弓,将就凑合用。
这种商演场合,主打氛围营造,江兰溪选了几首轻缓的曲目,旋律慢一些杂音会比较少。
唯一的不好是琴太拉胯,听起来刺刺拉拉,远没有他那把意大利百年云杉木的温暖徜徉,也不知道叶辰把他琴藏去了哪里。
江兰溪有点心不在焉。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主办方大虎客客气气地给陈何良倒了杯酒,唏嘘道:“秦羽把这位江少爷的琴艺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要我说也就脸能看一看,琴拉得真不怎么样,还是陈少眼光高,一眼就发现了叶老师这样的宝藏。”
陈何良单手插兜,懒懒地靠着壁柜,酒杯被他修长的手指把玩,气泡咕嘟咕嘟往外冒。
台上人腰细腿长,修身的西装在臀胯处勾勒出曲线,再往上,长睫毛随琴音阖动,覆盖住眼波朦胧,似芙蓉照水,细蕊轻颤。
《新春乐》中段第三个尾音走了半个调,陈何良勾了勾唇,转头就走了,只留下四字评价:
“确实,一般。”
江兰溪拉完就迅速下场了。
他敢说这是二十几年来最大的事业滑铁卢,当初考级都没拉这么难听过。
他现在只想找到叶辰,问问那个混蛋把他的琴丢去了哪里。
至于结交大咖寻求下一次商演机会不敢再想,就今天这个水平,他都没脸跟人自我介绍。
再回到候场室,江兰溪一眼就看到了桌台上他的琴包,快步走过去,自己的琴安安稳稳躺在里面。
江兰溪长舒一口气,这狗东西,还算有点良心。
这里是别人的场子,他不可能和叶辰闹开给主人家找不痛快。
这笔账只能日后再算。
天阴沉沉的,庄园里开了路灯,雨珠连成一片幕帘。
江兰溪没心情吃晚宴,撑开大黑伞,给大虎发了个有事先走的信息,挎上琴包走进雨幕里。
身后有车辙声碾过湿漉漉的地面,回头一看,尾号1111的布加迪。
他默默走上人行道,给车让路。
那车并没有驶过去的意思,车轮慢悠悠地转,轮胎刮擦地面。
江兰溪加快步伐紧走几步,那车也稍微加了下油门,就好像故意跟着他。
江兰溪索性站住不动,等那车过去再走。
车却在他跟前停下。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漂亮到人神共愤的脸。
竟然是他。
陈何良嘴里的烟拿出来,手肘搭在车窗上,吐出烟雾时喉结上下滚动。
那烟雾还没来得及往鼻孔里钻,很快被雨幕打散,露出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眉骨,右眼睑下的桃花痣藏在玩世不恭的笑容里。
衬衫比刚才平整多了,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一件,锁骨处露出一截银晃晃的金链子,不用猜也知道下面坠着一颗蓝宝石。
江兰溪攥紧胸前的琴包带,声音莫名发紧,“好巧,在这里碰到你。”
这就是陈何良给出的“诚意”
。
时间更是最好的诚意,它能治愈陈年顽疾,抚平丑陋的旧伤痕。
这话可能听起来有些空,但是只要给时间一点时间,时间会把一切破损修复到平整如初。
好久好久,屋内只剩下兰溪自己,还有茶几中央的一枚陌生的戒指。
不是上次那枚嵌进粉钻的,是纯金的,上面缠了一圈又一圈红线,密密麻麻的,那么长。
初春的清晨,朝阳透过狭窄的楼缝渐渐上升,街道又恢复以往的热闹,芸芸众生,熙熙攘攘,有那么一刹那,天地皆静,地球不再转动,再一回首,须臾一瞬已是百年沧桑。
原来浪子不是没有心。
浪子的真心,是敲出骨髓重塑血肉,是饮下鸩酒见血封喉,是于千万次频频回顾里,只肯为你而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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