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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还当地主,你肯分么?”
周大福好像觉得上面一句话说得还不够有力,继续追问。
“以我现在的觉悟,那是一定的!”
庄富生想这样回答,然而,他马上又觉得这样说问题更大——你还真想当地主?他又想说,“过去搞革命时,有这样的人。
彭湃参加革命,就是从自己家里开刀的,他把自己的土地、财物分给农民,组织革命军队……”
可是,那又说明什么呢,说不定还会说是投机革命呢!
况且,他问的是你家,你自己,庄富生上面的哥哥姐姐有参加革命的,但他们并未从自己的家里革起,还说什么呢!
尽管庄富生尴尬地笑笑,不则声,可话题已经转到这上面,周大福发挥起想象,“要不是解放、土地改革,富生现在当小老板,还跟我们一起干活么?一定戴着瓜皮帽,穿着长袍马褂——嗯?你的租子什么时候交啊?”
他装腔作调,讽刺意味十足,引来笑声一片。
庄富生像霜打过的禾苗,耷拉着脑袋,再也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也许是发觉了庄富生窘迫不堪的神态,也许是觉得周大福这样说有点太过分,汪茂才帮着说话了:“别这样说了吧!
庄富生也未必会当小老板,他上面的哥哥不也是放着老板不当去参加革命的么?”
这是事实。
队里人都知道庄富生三哥在中学读书时就参加新四军了,并且随军北撤、南下,后来在外面做不小的事呢!
虽然30多年从没有回老家乡,但从本地一些在外面做大事的那些人那里,他们也知道这些情况。
周大福的话打住了,汪茂才又说起庄富生家过去的事来。
“你上面的哥哥姐姐,小时候和我们常在一起玩。”
他从自己说起,“那时你家住的圆沟里面,方圆有十几亩,中间是高墩子,长满了竹子,圆沟两边长的都是树。
树又多又大,有的两个人都抱不过来。
高墩子中间是廒房,獾子常在那打洞,把墙都拱倒了。”
他以目睹者的身份,向庄富生及在场的人描述,“东边河边有吊桥,吊桥北面有棵大梨树,我们常在那里洗澡偷梨子吃。
他们看到也不骂。
有时高兴,老二、老三还坐在吊桥上看我们跳水,跳下去,上来就给我们一个梨子。”
汪茂才一边掼着泥坯,一边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那时,你的一个姐姐也学游泳,”
不知怎的,汪茂才开始好像对庄富生说的,说到这里却变了人称,“她穿的是一身白府绸的衣裳,从水里上来,里面看得清清楚楚,她一上岸,就捂着身子嗷嗷叫朝家里跑,我们都在旁边看了笑……”
他讲着,大家都饶有兴味地听,有时插两句,老一点的证实,确是这样;年轻一点的感到新鲜,或略加粗俗的打笑。
庄富生也一直在默默地听他说,他听过不知多少遍了。
他对“他家的庄园”
的印象就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言谈中形成的。
每当听人们这样讲的时候,庄富生说不出是什么味,是赞扬?是批判?是取笑?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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