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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笔在空中拂过,一块更大的、堪称巨幅的空白画布呈现在他们面前。
“我在创造,用这些完全属于我的材料。”
“在世界之外创造新的世界,在真实之外构建新的真实。
在解构了的黄昏背后,是属于我、属于我们、属于所有能看见它的人的——真正的黄昏。”
刷子般的油画笔饱蘸了色彩,落下第一笔。
随后是绵延不断的许多笔,他神情那样专注,鹰隼般的眼瞳闪烁着光芒,他画得那样快,一切都一气呵成——
深浅不一的色块在画布上飞快铺满。
两种颜色以世上可能出现的任何方式任意组合,璀璨的淡金、血一样的鲜红、带血的浓金、透金的血红。
有时混合、碰撞,有时精确而界限分明。
整幅画面没有主体,只有形状和色彩,仿佛每一个局部都可以独立存在,而成千上万个局部以狂野、混乱的方式共存在同一张画布上,又呈现出奇异的和谐——像是另有不可理解的规律统治着它们排列。
它所画的是什么?没有人能一眼看出。
陌生、晦涩、巨大。
这是画面给人的唯一感受。
对于他们这些参与了整个绘画过程的人尚且如此,若是一无所知的观者猝然看到整幅画面,灵魂的冲击和震撼不会亚于看到另一个世界。
——这是人用灵魂和审美所构建的、完全脱离了现实的规则禁锢的、独立的精神世界。
它是成果,也是过程。
一幅画的真正意义在于它的诞生之路。
“……在写实的绘画刚刚盛行之时,就跨越后来的画家用几百年几千年才能跨过的那些界限,达到完全独立、完全抽象的境界。
所以,克劳德·拉格伦·乔才是整个永夜和永昼有史以来最具天赋和才华,并且将其完全发挥到极致的画家。”
墨菲说。
克劳德却似乎仍有不满之处:“我画出了这团火。
告诉我,它在燃烧吗?”
“这是你的画,”
郁飞尘回答他,“你认为它在燃烧,它就会燃烧。”
克劳德微笑,他的手腕因过度专注和长久作画而颤抖,但他落笔却仍能保持绝对的严苛和精确。
一笔纯粹的血色平直地落在画面的右上方,补全最后的空白。
颜料向下流淌。
克劳德的小字署名就落在那块血色之上。
献给黄昏时分——克劳德·拉格伦·乔。
“你说得对,这是我的画。”
克劳德说:“黄昏时分,它在燃烧。”
人无法定义黄昏,却可以定义一幅完全属于自己的画。
署名彻底完成的一霎,真正的烈焰从落笔处烧起来!
在燃烧的不止是这幅画。
远处的天空、落日,近处的地面、空气,它们先是像一块平面的画布那样卷曲变形,然后变色,最后彻底被烈火吞噬。
整个世界以落笔处为中心,被炽热的火浪迅速席卷、焚烧!
原来他们本就身在画中。
画的主人认为它在燃烧,它就会燃烧。
于是克劳德在画中点起了能够将其烧毁的、真实的火焰,就像第一晚他仅仅是用画笔轻点,手中却飞出了活着的萤火虫,也如第二夜,那笔下流淌出绚烂的萤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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