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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于思维,他的战斗本能向他提供了一条多年以来始终在那里等候的路径,一条被理性和深沉悲哀蒙蔽遮盖的道路,如今竟如此清晰。
今日尚未清理的尸骨是天生的掩体,野兽人庞大的骨架与硬化的皮肤是最好的盾牌。
他如果向左手边冲锋,场中的钉柱会是第一层跳板,找准长钉间的空处落脚,蹬着结实的木桩跳出,他的弹跳力足够让他的手指卡进放硫酸的管道口,只要他足够快速地将自己拽上管道,下一个落足点将是砖墙未修的裂缝,再下一个落点……
看台。
这个词跃入他的脑海,但看台仍不是他能登上的最高点。
顺着看台的围墙,他能跑得比枪弹更快,最高的鎏金台将近在咫尺。
昨日夜幕中如最脆弱不过的滚草落至他脚下的尖耳头颅,和今日高台上的奴隶主,难道有什么差异大过天和地的区别?
他的胸腔中传来震动,血液的奔流盖过人群的嘲弄和呼号。
他听见一些琐碎的嗡嗡声,像再烦人不过的蚊蝇,哄笑和残酷的嘘声滑过周身,淌进鲜血淋漓的新添伤口,化作怒火融进血肉。
一只苍老的手有力地拍在他的手臂上,不是长辈对后代的关爱,而是战士与战士间相鼓舞的力度。
奥诺玛莫斯专注地看着安格隆,安格隆不知道他在自己黄铜般的虹膜中看到了什么,他只见到一种光亮在老战士眼中亮起。
接着,奥诺玛莫斯轻轻地拍了拍他。
“去吧。”
安格隆怒吼一声,倏然以斧重劈砸碎蛆虫之眼,跳出尸堆大步急奔。
在人群兴奋至荒谬的高呼中,一秒之内,他越过半场,纵身踩上钉柱,被长钉割破的脚掌迸出鲜血,临空滴落。
他拽着钉柱拧身,重重蹬起,深坑染血的高墙向安格隆飞来。
他的指甲扭碎在混凝岩的表面。
人群的声浪发生变化,“处死他”
“杀了他”
“他怎么敢”
,他们的尖叫中终于洋溢出惧怕。
安格隆的表情因同时诞生的快意和悲哀而扭曲,野兽之面倒映于金属管道扭曲的表层。
若今日他死于此地,他至少已做到数十年未有人做到的事。
他翻身向上,跃出高墙,对激光贯穿血管的疼痛恍若不觉。
角斗场高处的风刮过他滚烫的血,身高不及他腰部的观众四散而逃。
他惊讶于这些高高在上的废物竟如此渺小,喉中不禁爆发大笑。
高台在他脚下倒退,“钉子”
,有人颤抖地喊,“耻辱”
,有个单词飘进他的耳朵。
什么是耻辱?以弱者的情感为血食的懦夫才是当世的耻辱!
他无暇将角斗场以人血取乐的观众大卸八块,不是因为慈悲——他今日已抛却慈悲,那奢侈的情绪正在动脉中哭嚎。
他没有闲暇多事,因为鎏金高台上的高阶骑手正要逃跑。
他的身躯猛地摇晃,骨节咔咔作响,子弹打断了一根骨头,也许是更多根。
当然,他没有数。
“懦夫!”
他大吼,以野兽的姿态扑向金台。
多么遗憾,塔尔克家族的首领不在这里,努凯里亚的大君不在这里!
安格隆全力撞向这些慌乱如蝼蚁的奴隶主,他们的身体在他斧下变成多段的尸身。
血雨和碎肉落下,更多的血肉战利品聚集成堆。
昨夜之梦今日被他劈进现实,他的巨斧在从他潮湿的手中滑出的前一刻被缠死在手臂上的锁链拽回,他的拳头深入肮脏的内脏,捏碎头颅正如他昨晚对那份献礼所做的那样。
一阵虚弱在他体内荡开,他体内正在破碎,下一刻,他跌倒在地,血流进高台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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