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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已在长沙生活了四年,吴名还是不太习惯这般冬冷入骨、夏如火炉的天气,本想趁着周末早上空闲又凉快出来透透气,却走不了几步,汗水就争先恐后般冒了出来,待转到了那座斗角飞檐、琉璃盖瓦的小礼堂附近时,那件才买的速干t恤就有些汗津津了。
说起待遇,可比以前好了不少,现在不仅能拿到工资加津贴,还从原来那处临时住所搬到了医学院的研究生宿舍楼,居住条件上了一个台阶。
“师傅引入门,修行在个人”
,此语本意是要强调学习中自我努力和钻研的重要性,可研究所的全体同仁,都为吴名这个完全的门外汉在分子生物学方面的学习和领悟能力感到无比惊讶,不到半年时间,无论是知识的积累,还是逻辑的思路,均已达到或超出一名助理研究员的专业能力,要知道,虽说吴名名义上是骆执中的学生,但骆教授除了将从本科到博士的全套教材扔给了吴名并为其开通了实验室的使用权限外,其它的就没理会了。
他确实也抽不出更多的精力来关注吴名的成长,毕竟当时特招其为自已的研究生,就是个权宜之计,现在更是全力沉浸于最新的研究之中,只要吴名这个关键的研究材料还在所里,其它的根本就不重要。
正因为是个纯纯的小白,作为当事人的吴名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只是觉得学起来很轻松,任何知识点或是操作流程,只要他过一遍,就能熟练掌握,并且在思考时,自然就能融会贯通,且常能冒出些自已都有些诧异的闪光念头,而这些在外人看来如天才般的想法,往往就能解决一些卡住许久的瓶颈问题。
而等骆执中也关注到其价值后,吴名便正式以助理研究员的身份加入了核心研究组,要知道,这个组里不仅汇集了多名中科院相关专业的资深研究人员,还有数位国际一流的知名专家学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个组在生物科技和遗传学方面的研究,已代表着目前人类能达到的最高水准。
吴名在这座上世纪五十年代修建的建筑旁悠闲地逛着,他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场所,而此处因年久失修,荒废许久,又离他居住的宿舍楼不远,故此成了他专属的私人活动空间。
人烟稀少之处,自然便会阴凉许多,吴名坐在台阶上,抬眼看着面前高耸的老式水塔,细细的圆柱顶着硕大的碟形水箱,让上望之人不由会产生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这酥酥麻麻的感觉,却让吴名很是享受,他微闭着双眸,无思无想,此时,他不再存在,已与天地合为一体。
冥想也好,入定也罢,这本就是他多年来常做的游戏,往日,只有在如此状态下,他才能暂时忘却自身的苦楚,缓一缓紧绷的心弦。
而最近以来,也许只是自已的错觉,他发现入静时,似乎多了些不同的体验,就如此刻,冥冥中,他仿佛能真实感受到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合着地球、太阳乃至整个宇宙的旋律在起伏着、运动着,永不停歇......
正当吴名沉湎于此奇妙无言的境界中时,一阵手机震动将其唤醒,一接通,骆教授的吼声便传了过来,责备吴名怎么没来。
在恨不得24小时都待在实验室的骆教授这里,做研究的就不能把自已当人,不应该休息,但这话,没人敢辩驳,再不情愿,吴名也只能起身赶过去。
生物所不远,一路小跑,不到20分钟就看见了正与旁边的一位金发老外争辩着的骆执中教授,两个加起来100多岁的半大老头,均是手舞足蹈、口沫横飞,毫无仪态可言,而周围之人员则各自忙着手头的工作,早就见惯不怪了。
吴名到底年轻,面皮还嫩,刚准备上前劝说几句,就被骆执中那双兔子般泛红的眼睛盯上了,还没开口,就被堵了回去:“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把身份证拿过来办手续,你跟着我去趟俄罗斯!”
......
从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下了飞机,又跟着上了俄方的专车,直到红场上那著名的红色哥特式尖顶建筑群映入眼帘时,还在迷糊中的吴名才确定自已是真到了莫斯科,这可是他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如此匆忙没有仪式感,真是无趣得很。
车上的其他同事,都在忙着补觉,而骆教授更是睡了一路,到现在还是鼾声震天。
中国人,无论承认与否,对俄罗斯,更确切地说,对前苏联,会有一种特殊情结,而承继了这个伟大的苏维埃联盟多数遗产的俄罗斯联邦,无论是文化、科技,还是城市建设,都不可避免地余留着那种无与伦比的厚重与力量以及普希金笔下与上帝一样的忧伤感觉。
耸立的雕塑、穹顶的教堂,拜占庭式、巴洛克式、哥特式,鳞次栉比的古典建筑,从眼前闪过,虽只匆匆一瞥,其异域风情也让吴名这个土包子大开眼界。
大巴车在宽广的大道上奔驰,穿过红场,沿着莫斯科河一路前行,最后在一个河湾附近停了下来,此行的目的地—俄罗斯国家科学院基因与生物研究所就位于河流绕成的半岛之中,与陆地相连的区域则是一道50米长的高墙及中间厚重异常的钢铁大门。
大家伙下了车来,心情都是不错,不比长沙的闷热难当,此刻的莫斯科平均气温仅20来度,周围绿树成荫、草木茂盛,又有河风拂面,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此刻已近黄昏,金色的夕阳映照着水面,更显得波光盈盈、如梦如幻。
骆执中伸了伸懒腰,顿感神清气爽,足足睡了快10个小时,总算是缓解了数月来的疲惫,他一边轻轻捶打着有些麻木的大腿,一边在迎接的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面孔,他可是这里的常客,双方的合作也由来已久,即便是在两个国家关系最为恶劣的时期,在相关的研究中也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当看见一个顶着满头浓密白发的高瘦老头走向自已时,骆执中暗下里撇了撇嘴,随手将耳边垂下的几缕长发撩了上去,挺直身躯,张开双臂,以一种颇有些造作的居高临下的表情,迎接着对方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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