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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祈叹口气,将锦被往上拉了拉,强硬盖住太后逐渐扭曲的手指,看似安慰道:“母后,你不要急,儿臣一定让医官好好医治你,这中风痹症听着可怕,但吴医官说了,可通过针灸治疗,儿臣相信,母后自有吉人天相。”
回答萧祈的只有太后喉管内发出的“嗬嗬”
声以及欲要挣脱束缚的一双手,可萧祈又怎么会让太后得逞,他痛心疾首般边安慰太后边冲着跪在面前的医官道:“太后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这副样子下去可怎么好?你既然说能治,那朕就给你时间给朕治,要是治不好,你这医官也不用当了,趁早滚出宫去!”
没有人头落地的危险,两位医官也是大大松了口气,擦擦细碎的汗道:“微臣一定尽心竭力诊治太后,请圣上放心。”
“母后,儿臣一定会让医官好好侍奉你,慈安殿中以后有任何消息儿臣一定都会让人格外关注,母后且安心养病。”
萧祈扣住被角,敏锐感知到太后此刻一定是怒火攻心,但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心有余而力不足,萧祈往后伸手:“帕子。”
陈福忙递上一块锦帕,萧祈接过,亲自替太后拭去涎水,目光冷戾中透出一点谑笑,他轻声道:“母后,您当初对儿臣的生母是何种用心,遣了张医官亲自照料她,这样深厚的情谊儿臣这辈子都忘不了,所以母后,儿臣也一定会让人好好照顾您,您放心吧,皇后,朕也会好好照顾。”
萧祈同太后讲了什么,旁人自然听不清,他们只能看见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至于太后,她的动作蓦然停了下来,全身僵硬,眼底慢慢被恐慌所覆盖,还有一丝丝怀疑,她在怀疑什么,萧祈当然清楚,只是这样的怀疑与恐慌很快被愤恨所取代。
萧祈豁然起身,居高临下望着此刻脏污不堪,面容扭曲的太后道:“散霜,你是太后身边的女官,接下去慈安殿中的一切朕都交给你管制。
太后病了,心性上会有所改变,大事上你要是处理不好,即刻来勤政殿见朕,不可耽搁。”
“奴婢明白。”
散霜心底的青苔此刻疯狂猛涨,但她只是一个宫女,而如今太后又是这副样子,说白了,宫里所有人的主子皆只有龙椅上的那一位,散霜不傻。
萧祈吩咐好一切,趁着夜色离开了慈安殿,本无事的夜晚被太后突如其来的病症所打破,宫道上的冷风一吹,萧祈心口豁开的那道伤口,明明多年下来早就愈合,可此刻,残留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遥望宫殿一侧方向,低声道:“去她那儿。”
陈福当即心领神会,遣散了一众宫人,自己陪着萧祈踱步到瑶华宫门口。
羊皮宫灯下萧条的身影让陈福忍不住眼眶一红,他私心觉得深宫之中失去生母的孩子就像失去巢穴的幼鸟,就算生母再不堪,那也能让孩子受了委屈受了苦之后寻找到一个庇护之所,遂圣上痛恨高嫔利用孩子,明明血脉亲情。
长喜听到动静,赶来开门,见到来人,匆忙下跪。
“人睡下了吗?”
“回圣上,奴才才见忍冬出来,估摸着娘娘还未曾睡下。”
长喜眼珠子一转,取过一盏长柄宫灯,自己则在前头带路,离内殿十步远的时候,已经能透过庭院看见风雨长廊下微弱灯火亮。
萧祈独自一人冲着外间守夜的忍冬比了个‘嘘’,忍冬噤声之下悄悄推开殿门,里头沈清姀还未睡着,仰着脖子问了一句:“忍冬?怎么了吗?”
阴影处有一人影现出,帷幔遮住了他上半身,但一双烟灰色长靴上绣着的五爪金龙立刻映入眼帘,沈清姀一怔,当即意识到来人是谁,萧祈慢慢走近,她讶然道:“圣上怎么来了?”
沈清姀想要掀被下床,萧祈摇摇头道:“你躺着,朕去盥洗一下马上来。
别下来了,省得冻着。”
萧祈一面说着,一面自顾自脱了外衣往盥洗室走,沈清姀一时摸不清萧祈半夜前来瑶华宫是所谓何事,想了想,她唤一声忍冬,忍冬很快来到床榻之前。
“去准备一盏安神汤,我瞧着圣上神色不好,可知是外边儿出了什么事儿?”
忍冬望一眼百格窗的方向,替沈清姀捻紧被褥,悄声道:“娘娘也知道,陈公公的嘴巴一向很紧,要是外边儿真发生了什么,但未传扬开来,他是一定不会说的。
奴婢只问到不是从勤政殿过来,又瞧着陈公公一脸疲相,这大晚上的,也不知圣上与陈公公从何处来。”
听到忍冬这样说,沈清姀心下突然有了底,她面不改色让忍冬尽快送了安神汤进来。
萧祈不叫任何人服侍,宫人们送了热水后很快退出,盥洗室内的声响配合着沈清姀脑中思绪,她从千丝万缕中抽取了一线,只知道宫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萧祈漏夜前去,但事情大小,和与谁相关,沈清姀无从探知。
萧祈出来之时,沈清姀正披着外衣坐在床榻边缘,望着案几上一盏安神汤出神,她珠钗尽卸,未着华丽衣裙,但眉眼如画,肤如凝脂,反倒是这样的清丽之姿愈发让萧祈欲罢不能,他眼眸弯弯,打断沈清姀的思绪:“怎么,那碗汤药是给朕的?”
“是,是安神汤药。”
沈清姀回神,忙扯了腿上被子,却被萧祈一把制止:“行了行了,一碗安神汤,朕还不能自己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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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祈痛快饮尽安神汤药,睨一眼碗底的碎碎药渣,突然奚落一笑:“朕今儿还真需要一碗安神汤药,否则,午夜梦回一定会想起慈安殿中太后正在遭受苦楚呢。”
太后!
沈清姀心思百转千回,终于知道是慈安殿中出了事儿,良久,她迟疑着问道:“可是太后出了什么事情令圣上担忧?”
萧祈坐到床沿之上,用被子将自己和沈清姀围拢起来,他望着沈清姀澄澈的眸底,突然想起那个被沈清姀一口回绝的午后,那时的自己觉得不堪,觉得失了颜面,但现在想想,若自己当时知道喜欢一个人如此简单,又何须拐弯抹角,若当初坦诚相待,一定不会错失多年。
萧祈嗤笑道:“太后得了中风痹症,瘫了半边身子,怕是余下时候都要人伺候了。
沈清姀,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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