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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掣着缰绳缓缓而前,直到停在对方的面前。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那张逆光中的脸便足够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贼寇当前的威慑之下,对方的神情依然有一派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沉静,只是抬了抬眸,像是对他又做了个示意。
如此年少,又有如此风姿气度,好像的确说得通。
在形成了这种认知之后,梁仲宁便不难按照自己的想法,进一步推断出为何她会出现在此处。
郑玄此人,年少之时即通晓谶纬方术之学,术数水准绝高,入关中拜马融为师后还跟随其行演算浑天学说之事。
在梁仲宁这等对郑玄多有风闻的人看来,若这小童为郑氏门生,在推天演命的学问上稍有所成,进而推算出了他的动向,也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梁仲宁心中对此等高人有所顾忌,面上却不想露出任何示弱的情绪,而是扬声问道:“那么阁下因何事寻我?”
黄巾再如何在此时占据州郡之地,也难改其流民本质,而郑玄门徒却起码也与士人沾了个边,二者之间说是有一道鸿沟也不为过。
他也不是个瞎子,看得出这小童虽面容上少了几分血色,却也是在养尊处优环境里长成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两人为何会有交集?
乔琰却像是全然没看到对方这不想跟她打交道的做派,沉声回道:“我夜观星象,知渠帅有难,还并非只有一难,想给渠帅两句忠告,作为交换——”
“请渠帅护我返回高密。”
梁仲宁并未因为对方所说的“渠帅有难”
而动容,只是就着这个交换的条件问了下去。
“可天下动乱,我瞧阁下手无缚鸡之力,何必着急赶路?”
他是否有难,好像并不是一个需要推断才能知道的事情。
田氏坞堡一战的失利,加之险些丧命于典韦之手造成的恐惧,让他此刻何止甲胄凌乱,部从失散,就连赖以奔逃的坐骑上都还有一道箭创。
如此情形返回濮阳城,若是撞上西来的卜己和张伯的队伍,谁知会不会别生祸端。
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到,这就是个事实。
乔琰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回道:“郑师于数月前算出天下有变,遣我往京师一探风声,黄巾兴起之下,汉帝不得已解除党锢之禁,果应此言。
如今此令虽已传檄各州,但朝中是何态度,却需我回返高密细说。”
在她说到“解除党锢之禁”
的时候,梁仲宁那把才放下不久的枪杆又重新举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这还带着木刺的枪杆距离她的脖颈也只有一步之遥,就连意识之中的谋士系统都开始惊恐警告了,乔琰依然眼皮都没动一下,而是继续说道:
“不过列位行军浩荡,我返程之路难行,如今过濮阳地界已是极限,只怕还要劳烦渠帅借人一用。”
梁仲宁简直要被她这个理直气壮的语气给气笑了。
他含怒开口:“党人复起,与朝廷便成一丘之貉,阁下既知黄巾,如何不知我等这苍天已死的口号?你与我谈什么合作,倒不怕我先取了你的性命!”
“那么阁下欲杀志士耶?”
乔琰问道。
梁仲宁回问:“十岁幼童也堪称志士?”
可他得到的,只是一句依然波澜不惊的回复——
“有志何妨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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