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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初照，一个弱女子孤寂的背影在黄浦江边徘徊，江水滔滔，洋船军舰皆是外国旗帜。

几年前的抗日游行，一年多前的宁城抗捐，让这个外冷内热的女子念念不忘。

那时的罗芳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勇敢无畏，这才过去多久，她居然就做了汉奸，去巴结夕颜了。

她暗自说：“无论多少人做了汉奸，我也不做！

我父亲是抗日死的，我丈夫在为抗日而战，我决不给他们丢脸。”

回到家里，麻将桌一如既往热闹不堪，脂粉味、香烟味、溽热的潮气和大烟味儿搅和成怪异的香味弥散着，一个打扮妖娆的过气风尘女子叼着细长的烟嘴斜睨了一眼何逸梅纤细背影，一边哗啦啦搓着麻将说：“玉莲啊，你家逸梅蛮不错吗？在做啥事体？”

“哪里找得到事情做啊，苦都要苦杀了。”

“让她去百乐门下海吧，现在流行女学生。”

没多久，百乐门舞厅里多了个清纯女子……罗芳人没回到宁城，登着她大幅照片的报纸已经到了宁城。

佐藤喜上眉梢，整张脸都是那种不正常的红彤彤，想是激动得血压高了。

他拿着那张报纸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满脑子都是：我终于和伟大的近卫家族拉上关系了!

他甚至在想怎么重用这个中国女孩儿。

教育课谁都知道是个清水衙门，财务课的私账千万不能泄露，谍报队外勤不合适……她日语这么好，给个副课长让她翻译汇总中文电报和情报，就是最大的信任和重用，她会把这个好消息和对自己的感恩告诉好朋友的！

何大头这个王八蛋，居然给自己玩狸猫换太子，良心太坏了！

总算他哈巴狗样送回一千大洋彩礼，又从商会刮来两千大洋礼金“聊表歉意”

。

用罗芳压他一头，也是给他一个教训！

但转念一想，不能这么快，她的忠诚还有待考验，那雨夜的琵琶声始终在他耳畔回荡，《十面埋伏》，弹给谁听？

小上海饭店里一群人围着报纸议论，何大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乖乖！

这小娘皮平时看不出啊，原来还有这么硬的朋友！”

“是啊，平平常常一个教书女先生，一眨眼成了日本贵族小姐座上宾，不得了！”

“哈哈，这下不晓得又多少人想攀这门亲了，她家提亲的门槛要踏破了。”

何大头眼睛瞪得滴溜圆地喝道：“这罗小姐可是我早就号下了的，谁都知道，我住小上海就是为了她！”

“人家罗小姐好像对你没那意思吧？”

浩子贼眉鼠眼地取笑着，“我倒是觉得她对我们张大队长有点那个。”

他模仿着戏曲里媒婆的姿势把两只手的食指往一起比画着，牛头不对马嘴地唱了一句，“待月西厢下……”

“疑你娘个屁！

罗小姐是老子的就是老子的，关你们侦缉队屁事？！”

何大头有点急眼了，四五六不管地瞎咧咧起来。

一个惫懒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何大翻译官啥事这么激动？小心爆血管啊。”

张震嘚瑟地甩着绸褂子走过来，手搭在何大头肩上似笑非笑：“聊什么呢？

这么热闹也让我乐呵一下。”

何大头浑身不自在地把他的手从肩头抖搂下来，拿起报纸头也不回地朝后扬了扬：“呐，你们特务机关的一枝花，开到大日本皇军最高枝儿上去了。”

张震看看报纸嬉着脸儿笑道：“那近卫家族不是大日本皇军的最高枝，是日本贵族，比皇族还低那么一点儿。”

他伸手比画着——两根手指从一尺移到一寸。

浩子惊奇道：“贵族是干吗的？皇亲国戚吗？家里金银不说，祖传珍宝一定很多了。”

张震开始口沫横飞地跟他们掰扯开贵族与皇族的关系，掰扯近卫家族的显赫，沾沾自喜地自诩为罗小姐男朋友招引了一帮闲人围拢了来听故事，比唱评弹的还热闹，连小凳子都迷糊在里面了，老佐藤进来都没发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