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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苏克沉默着,实在是因为他想喝些水,没什么别的缘故了,他抄着手,顺着路旁的猎豹尾巴向前走,阿托纳似乎迷了路,他即刻走回去,将这位朋友牵了过来,简直像在牵一头猪,迪苏克心想。
阿托纳听到这句话,瞅着迪苏克,满意地笑了,迪苏克也和气地笑笑,算是回礼,他们一直朝前走,总算能停下来,这是个超市,迪苏克心想,超市出口,现下能走出来了,可他们还没交钱,没买什么东西,他依稀能望见前方的收银员,阿托纳抓住他的袖口,防止他逃窜,迪苏克一忽儿跳起来,可阿托纳仍拽着他,他只好耷拉着脑袋,随着它继续走了。
“管保叫你心惊胆战!”
阿托纳恶狠狠地说着,迪苏克能听到她磨牙的声音,这太令人慌张了,它立刻抓起柜台上的口袋,套到自己头上,售货员们立刻跑过来,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他们伸出手,将阿托纳脑袋上的袋子取下来,迪苏克连连道谢,迪苏克却只说:“可千万别把这些东西搁在脑袋上,若是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迪苏克不住地摇头,表示认同,他们走开了,不忘榆走柜台上的栈包。
“现下是什么时候?”
阿托纳喝问道,此时迪苏克嘴里正叼着个簇新的奶嘴,这当儿当然说不出话,阿托纳频频去摸他的额头,滚烫,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杯水,倒在迪苏克头上,迪苏克抹了抹自己湿漉漉的脸,翻弄着掉出来的奶嘴,不停咕哝着:“找到了,而且还是这种时候,刚好走过去,刚好走过去……”
阿托纳见他说了这话,便不吱声了,跟着他向前走,蹲在迪苏克指出来的路灯下,他困惑地抬起头,瞅着迪苏克那双灰暗的眼睛:“你要我站在这儿?可你去哪呢?”
“这不用你管。”
“你总不会要我待在这样的路灯下面,闪着光的路灯,还有些没见过的飞虫冲过来,在我的脑袋上盘旋,而我呢,一直站在这儿,连你去了哪儿都搞不清楚,你一句话都不说,趁我不注意便走远了,你把这路灯种在这儿,像个小偷似地走远了,你倒是很开心。”
“好吧,我的朋友,那我就陪你站在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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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托纳和迪苏克蹲在草丛里,等着别人过来,迪苏克悄声说着:“范德里多半要过来,她晚上一定要从这儿来,我们就守在这地方,等她来了,便冲出去,从她背后跳出去,你记牢,等她走过去了再行动,可别耐不住性子。”
“你放心,不必担心我。”
“可不要伤到这位陌生人,我们把她拦下来,只为和她聊聊天,可不许干些别的事。”
“这不用你来告诉我。”
“那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呢?朋友?”
“没什么,闭上你的嘴巴吧。”
阿托纳的胸膛不住地起伏,他揿住自己的耳垂,很快镇静下来,恍若有人在拍他的脸,他看到个朦朦胧胧的影子自远方踱来,等离得近了,便能听到他的呼吸了,阿托纳没见过范德里的脸,可他当然知道,过来的这人就是他,等他走过去了,他们也该追上他的脚步。
阿托纳盯着迪苏克的脸庞,迪苏克瞅着范德里的脸膛,范德里走过这草丛了,他们立刻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走上去,发出吃吃的笑声,凝视着范德里的眉毛,范德里即刻转过头,看到身后的两人,大吼一声便向前跑,他们追上去,在漆黑的夜里,前方没有灯光,这是最后一盏路灯,他们随着范德里迈入黑夜深处,白昼时的穹苍似乎藏在这地方,阿托纳听到了一种凄惨的嚎叫声,迪苏克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范德里看到一双黯淡的眼睛,等他们走出来了,阿托纳盯着地面发呆,只有他自己走了出来,那两人不知去了哪儿,他不愿去想这件事,因此蹦跳着走远了。
阿托纳盯着巴士司机黝黑的脖子,还有她脖子旁苍老的剃须刀,这张脸是从祖先处承袭来的窝棚,自己应当住进去,那里面有口大锅,她是该究明源头,找出气味的踪迹,有些发臭了的东西在锅里堆积着,车厢内乱哄哄的,让他听不到司机说的话,阿托纳捧起自己胸口前的项链,或许该把这不起眼的物件送给安森,有位乘客躺在他前面,乞求他把自己的车票分给他,否则,他绝不会起来的,阿托纳把自己的钱包掏出来,他一面摸一面看着周围人的胳膊,她们警惕的目光映衬出自己呆滞的脸,阿托纳从容地站起来,径直走到最后一排,他手里还攥着自己的车票,他脸上浮出一抹讪笑,有位坐在车窗旁的乘客为她感到惋惜,他正颤巍巍地走过来,大部分人都避开他的耳朵,还有人走过来,握住它手里的车票,一张崭新的车票,上面却满是皱纹,阿托纳有些窘迫地躺下去,这些人指甲里的残渣与他毫不相干,他的善意全送给自己心里的那条猎犬了,它时常会把尾巴咬断,阿托纳沉默着看着它的牙齿,他把手里的票据展开了,这张票业已损坏,上面还有宽敞的松树,阿托纳走进楼梯间,坐在过道的角落里,有孩提跑过来,轻轻拍打他的脖子,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在空中来回穿行,阿托纳浑噩地跳起来,天花板刚好砸到他脑袋里的指尖,这种剧痛是难以忍受的,他渴望得到他人的报偿,毕竟他受了伤,尽管这伤不是别人留下的。
阿托纳霍地把腿伸出去,刚好砸在地板上,没去到别的地方,他买了张车票,坏掉了的车票,但还缺少这样一张机票,有人愿意把这张票送给他吗?他禁不住笑起来,这确实合乎他的痴心妄想,他一再和猪倌作对,现下总算遭了报应,阿托纳兀傲地躺着,像个刚出生的雄狮,他猛然站起来,立刻坐下去,将那张票放在鞋底,走来走去,在这一刹那,他的那颗心随着这张票据飞远了,它们沉默着走在一起,自己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它们设法回到自己身边,可阿托纳瞥见了范德里的家,他极力向前延伸,两只手的指尖在生长,即将摸到那幢房子的屋门,他拨弄着门前细软的草丛,里面藏着范德里留下的钥匙,他深怕自己将钥匙丢了,因此主动把钥匙丢出来,丢在门前的草丛里,范德里是回不了家的,阿托纳明白这件事,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走到范德里家门前,把钥匙伸进锁孔里,将门打开,阿托纳走进范德里家中,随手关上大门,房子里倒是很温煦,不知有几位主人,阿托纳把手放在嘴巴上,嚷道:“请下来!
朋友们!
请下来!”
没人理他,他知晓了,这是栋空无一人的房子,一座大房子。
这房子有多大?亟需测量,阿托纳麻利地走到楼梯前,迅速爬上去,他向来有奔跑的天分,他念叨着两侧墙上贴着的俚语,这不像是范德里的字迹,可也绝不是自己的,难道是迪苏克写的?他见过迪苏克写字,因此难有定说,只好先作罢了,这房子里摆着的家什都很新奇,可或许是缺了些杂役,显得颇为脏乱了,阿托纳轻捷地走到第六层的房间中,末了,他揩拭着房间内乌黑的把手,手电筒上的把手,多半是范德里放上去的,阿托纳把房间内的圈椅拉出来,放在自己双腿下面,平稳地坐上去,这手电筒正嗒嗒作响,它在一次清扫中得以幸免,这些乱成一团的零件纷纷爬出来,阿托纳向来是有些迟钝的,他因此不愿和这些物件打交道,此刻的心情是确凿的,阿托纳的手颤巍巍的,根本握不住这些东西了,他只好让它们从指缝里溜走,他犯了疑心病,即刻退至门外,他穷困的经历在眼前浮现出来,给他带来别样的心绪,阿托纳苦思冥想着,他坐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在一条腐烂了的小径里游荡,这种行径令他生厌,继而为他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马上闭紧嘴巴,从马背上跳下来,跳到床铺怀里,阿托纳躺在病床中,把这本没有书签的书搁在自己清癯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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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护士走到阿托纳床边,轻轻握住板凳的手。
“还好,您呢?最近如何?”
“不用担心我。”
护士站直了,“医生呢?医生在哪?”
“您还是闭上嘴,好好休息吧。”
“这里有三张床?”
“也许是这样。”
“你看到过几张床?在这房间里,也许这是我们的房间。”
“三张。”
“另外两张床上没什么人。”
“好像是这样。”
“只有我在这儿,只有我在床上。”
“您说得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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