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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尚不能断言自己是否说了话,从嘴中吐出的声音不算真切,对面那人的回应也称不上回答,它的身躯沉进椅子中,椅子在人们的梦里做梦。
“所以说,您的孩子是在家里失踪的?”
“是的,他还很年轻。”
希罗尔看着眼前的人,盼着她能多说几句话。
“能详细说说吗?”
“她变成了娃娃。”
它变成了娃娃,这或许是个很幽默的笑话,但毕竟不适合现在说出来,希罗尔因此只能在心里笑,这份快乐是不能与人分享的。
此类沉默总是带着遗憾,而失去亲人也是种深沉的缺憾,两种悲哀的命运交织在眼前岁数不大的客人身上,希罗尔更觉得它可怜。
“您不用担心,我们会尽全力为您找回孩子的。”
“可我还没说他是如何失踪的。”
不必再说了,她举起手,示意这位客人离开,他总是这样通情达理,不能容忍任何悲惨的遭遇,更何况,他的身子已滑进椅子中了,这多半是睡眠不足所致的,现下的丑态不宜展示在他人面前,她必须请这位女士离开。
等它的身影飘出门口,被屋外的景色吞没后,希罗尔才彻底放下心来,这时,一阵跨越时间而来的笑声响在房间里,酝酿已久的笑意落在了最恰当的时候,还好先前那笑话的余韵仍未散尽,且这位客人又走得及时,在种种巧合下,他发出了必然会发出的笑声,某类看不清的影子也隐隐约约地跟着,几种笑声混在一起,它上一刻无人共赏的孤单由此化成了明快的喜悦。
待笑容干涸在脸上,因欢心而皱在一处的双目便睁开了。
希罗尔正盯着桌面上不会说话的桌子,最近无人失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立马意识到了思想中的小小差错,一只动物因而跳进耳朵中,它似乎低着头,不喜欢喘气。
她总会为它埋下些细微的漏洞,以此催逼着自己回头,现在是该回头看看,可那位客人或许还没走远,他走出门,左顾右盼,那人多半已走了,也许她没来过,他什么都没留下,这谁知道呢?希罗尔感到后悔,窗户外的上衣口袋未必存在,它是该和它握手,即使这地方真的存在,多半也不在她面前,这地方有许多个我,他当然明白。
她们互不相识,各自找了个最完备的角落躲起来,而它必须站在最中间,他被丢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就因为他的口袋里站着什么没见过的物件,现时正咕哝着你的名字,希罗尔必须站在舞台上,他根本站不直,她的腿被偷走了,那些该死的窃贼,其他人坐在前面,一直看着她,刚才那客人也在看他,他只好让他们流泪了,人们流泪时,她才是无所事事的,这时候他们会闭上眼,这时候它会坐在地面上,这时候人们会把幕布扔到他身上,面容和身影都模糊了,只剩下大致的轮廓,祝福与哀悼织成的幕布走进肩膀里,切实的触感凸显出现实的棱角,那些角落里的我呢?他根本看不见这些狡猾的昆虫,当它站在思想的舞台上,台下的自己便鼓起了掌。
她看着灯光中的朋友,光线照在他们脸上,他看不清这些人的头发,门口被堵上了,天花板聚在一起,它们都过去,这当然是件好事,她能哼着曲子离开,聚光灯照在谁身上,谁就是我们的信仰,这是希罗尔告诉它的,他们都走过去了,我还不能走过去,谁走到我身上了?请等等我,把我搁在这儿吧,我现在就能走过去,它趁着这片刻的明亮,将视线再次拉回到了桌面上。
下班途中的年轻人消失在一辆疾驰着的巴士里,她走后,坐在他座位上的是我的门票,它仍沉默着,这光芒缓缓钻进了路旁老人的脖子里,她的孩子还未听清他挣扎般的斥骂,手中搀扶着的母亲便成了根光滑精致的拐杖,它拄着这拐杖走,或许有种由远及近的厄难攫住了她的咽喉,外来者进不去这地方,于是,他走到人群中,跳进池塘里,最紧要的关头,就在这当口,那根拐杖呢?被它砸到脑袋的客人都没了踪影,也许是这样,但还不能确定,一直确定不了,我只好站在这儿闲逛,希罗尔仔细数着面前的证据,你身子前面当然什么也没有,让她仔仔细细地清点一切证据,共有三件衣服被丢进垃圾桶,它们正准备出席这场宴会,垃圾桶里的盛宴,主人的孩子丢了,这些人成了些与人无关的人,书本,一条鱼,还有颗不知何处来的牙齿,意外到此为止,没有争议,但现在又冒出一位孩子来,她的父亲似乎成了个玩具娃娃,这与你的猜测有略微的出入,他早在心中种下了过期的面包屑,也许是明天刚买来的,我现在可没力气去求证了,先把它们丢了吧,就在这树丛里,在树丛里,这地方有人吗?我嚷了起来,这只是猜想,它瘦弱的胳膊被我们拆下来,丢进动物园的靴子里,遇难者残留下来的当然是个娃娃,这与希罗尔没半点关联,于是,她的猜测落了空,它们的联系断开了。
他的精神在朝下坠,这是不可避免的,没了绳子,她当然要掉下去了,他必须拉住其他人,他得把自己的身体拽下去,它带着孱弱的躯壳一同向下沉,他躺在椅子里的身体霍然砸向地面上,他便这样盘坐在那里,地板微含凉意,绳子透过皮肉流进深处,她还没站起来。
他决定了,她要去看看下一张脸,客人还没来,他郑重地提出个无礼的要求,那张海报仍放在身后,与之一同摆着的还有拐杖书本等物品,这是无足轻重的餐具,现在该吃晚餐了?希罗尔正盼望它来,即使它刚刚离开,可在这烦闷的等待中,更浓厚的疑云吞掉了他的一切,它陡然想起,若用早餐去换晚餐,那午餐的家人却又如何悲哀呢?至少,他还能挑些别的东西前去报偿,可拿走指甲,那名老人的家人又会大呼小叫了,若要将手伸去别处,依然是件不公的恶事,它坐在地上,默默地想,静静地思考,这种感觉使他心安,她用额头打开桌子上的鹦鹉,有人抓住了他的腿,他抬头去看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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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罗尔看着门外的风景,流动的街景在对她笑,这笑容使他想起了这件事,于是,它站起身,上前去关上门,至少这件事正按着规划好的轨迹前行,当门碰撞在应去的位置后,当一成不变的声音响起来时,它把自己的嘴找出来了,藏在最僻静的角落里,一个人孤独地老去,她先找到了钥匙,用钥匙打开了这扇门,现在还没关上,可那张嘴呢?那张嘴也上了锁,钥匙早用完了。
它把门打开,我站在门槛上发呆,看不清的风景,谁想跳进去?希罗尔举起手,准备买票,这种地方可不会供应枕头,坚固的蛋中伸出了一只稚嫩的手,我的钱包去哪儿了?他还没买梯子,它们盯着自己的钱包,现在是早上了,希罗尔闭上眼睛,摩挲着眼前的鼻子,客人站在门外面,还好,他把门关上了,他们在敲门,现在该出去了,不过他还没吃饭,它要调查,在城市里走路,一面调查一面走,走到别人家里,他们错愕地看着自己,他要坐在墙角的椅子上,用耳朵去看他们的脸,这些人试图把他赶出去,顺便抢走他的钱包。
无论如何,现在是调查的时候,这是她的责任,但接下来,他要先去睡觉。
希罗尔躺在椅子上,准备入睡,工作的地方没有床,你也不需要,太过柔软的感受会使他无意间砸毁现实中的桥梁,椅子的触感刚刚好,在梦里,他必须靠着现实的温存才能望见方向。
她感到睡意渐渐站在身体里,它要睡着了,当然,与往常一样,没有人会说晚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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