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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我往那么多次,早就应该免疫的招数,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动摇了一下,李姑娘瞪他一眼:“……我不猜。”
“为什么不猜?”
生怕被瞧出自己脸红了,她不再看他,低头继续写数学作业,一对猫睛石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曳:“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江寄水忍不住笑出了声,靠近说话时嗓音压得低低的:“陛下虽然不情愿,奈何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不出意外,你大伯这次是稳了的。”
外交官绝不像外界传说得那么光鲜亮丽,好似只要穿戴齐整,在大房子里与洋人推杯换盏,‘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已不知是哪年的老黄历,旁的暂且不论,死在北京的别国大使难道少吗?既要胆识和忠心,还要能体察上意、随机应变,万岁的帝位不稳,手里根本没有多少合适人选。
再者储位未定,李汇既是心腹李持风的父亲又是朱持晖的堂伯,能绕过华仙与朱持晖缓和一下关系,何乐而不为?
她的笔尖一顿,墨迹立刻污染了整张稿纸,李持盈顾不上擦,做贼一般先环顾四周:“你、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以前他只会跟她打太极、打哑谜,绝不会透露任何重要信息,即便要透也是不显山不露水,恨不得一句话里套用十八个比方,忽然这么直白她有点受宠若惊。
江少爷无奈,一面帮她收拾一面道:“不说你要恼,说了又疑心,想我怎么样?”
她顿时噎住,半天憋出一句:“我什么时候恼过你了?”
说完偷眼看人的反应,哼,挑逗撩拨谁不会。
他似是意外她会这么说,两道视线撞个正着:“……一次都没恼过?”
她主动反击,到了又有点怂,心跳不自觉地快了叁分:“你猜。”
最近大戏院上了一出新戏,是个有点类似《雷雨》的家庭伦理剧,讲一对失散多年的异父兄妹意外相逢,陷入爱河又双双殉情,因为是悲剧,又融入了西洋唱法,就上座率来说反响不佳,卖了几天票就下架了,但去看过的都说旋律极美,还有人撰写剧评。
李持盈凑巧看了一眼那篇剧评,颇有点触目惊心之感——戏中的哥哥是个风月老手,惯爱调戏良家少女,在妹妹还情窦初开、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将之哄上手,完了一脚踢开,然后妹妹苦苦追求,虐恋情深,等两人终于知晓彼此的身份,一切都已不可挽回。
笔者一边猛夸旋律、唱词之优美一边讽刺妹妹不该少女怀春、婚前失贞,仿佛她的不贞方是这场悲剧的根由。
气得李姑娘怒而提笔,写信至报社给这人点了一个大大的‘踩’,同时暗自反思,最近她这么不正常(?),又是做春梦又是……会不会因为青春期荷尔蒙作祟,想谈恋爱了呢?
傍晚放学时自习的同学陆续离开,她像手脚刷了层浆糊,慢吞吞地独自收拾着纸笔,他看出她有话要说,便也耐着性子等在一旁,不时替她打个下手。
夕阳日影透过窗子洒进来,似给桌椅书架蒙了一层淡淡的金粉,好容易人都走绝了,李持盈问说:“……你猜出来没?”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接的是哪句前言,心内似有所感,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她:“猜出如何,没猜出如何?总是需要你亲自确认。”
“……”
“……”
“如果我不是他的姐姐,你还愿意猜这个谜吗?”
说完自己也觉得矫情,悄悄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她不介意他怀着一点别的心思,男人喜欢女人,或图财或图貌,或图才华或图身份,她深知自己没有好到是个人就为她倾倒、对她这个人本身矢志不渝,可如果这份感情里全是杂质,连一丝丝对她的情谊都没有,那不要也罢,她可以再去找别人。
江寄水恍若忘了眨眼,好一会儿都僵立在原处。
他不意外她能发觉,但这样直白地被人问到眼前,多少还是有些怒火上头——他当然不全是因为朱持晖才对她好,如果是,就应该百般逢迎百般奉承,拿金银珠宝砸得她眼冒金星,而不是花一两个时辰专程淘一本她可能喜欢的外国小说。
“倘或你貌若无盐,目不识丁,我自然不会费这个力气。”
听出他生气了,她一点不觉得害怕,反而深感惊奇,他也会生气的呀!
李持盈好奇不过地偏头瞧他,又着急忙慌地伸手扯他的袖子:“那我貌若天仙,学富五车,你的力气没有白费嘛……”
“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
本来憋了一肚子气,听她这么一说就绷不住笑了,“好不害臊。”
她低下头,嘴里哼哼唧唧:“你觉得我说错咯?”
双方都知道重点不在无不无盐、识不识丁,外套的料子本来就滑,略一使劲儿,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没有,你说得很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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