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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您睡不着,也要去睡啊。”
陈嬷嬷晓得郑太太为何难以安眠,但人长久不睡觉,怎么行?“我这会儿,比谨儿夭折时候,还要难过。”
郑太太原本以为,长子夭折就是最难受的时候,等到丈夫去世,郑太太才晓得,丈夫去世,所带来的打击,和长子夭折多带来的打击也差不多。
此时她们已经坐上了马车,翠玉疲惫极了,但晓得这会儿郑太太还需要人和她说话,于是翠玉只能握住郑太太的手,等着郑太太在那说话。
“前些日子,我是撑着一口气,今日,等一出殡,我那口气,就像撑不住了。”
郑太太靠在车壁上,语气十分破碎,翠玉和陈嬷嬷交换一个眼神,这种悲伤,谁也不能代替郑太太去承受,自然也只有等郑太太自己从中走出来。
从祖坟到城内,有五里路,这五里路,平常走得很快,但今日,翠玉却觉得路程怎么如此漫长,漫长到翠玉怀疑是不是马车坏了。
当城内的喧嚣又在耳边出现的时候,翠玉轻轻出了一口气,而这样的喧嚣,听在郑太太心中,又是另外的念头,丈夫,再也没有了,就算再气他恼他,他也不会睁开眼了,而将要面对的,却是郑太太不愿意面对的惊涛骇浪,这两个孩子要面对这样的惊涛骇浪,他们能面对吗?他们能不被这些惊涛骇浪吞没吗?郑太太不晓得,也不敢去问,仿佛这样,就能让郑太太觉得,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切都还是和原先一样。
马车到了郑家大门口,陈嬷嬷扶郑太太下车,此时已经是夏日了,虽说这会儿是傍晚时分,太阳已经下山,但暑热犹在,郑太太往车下走了一步,腿脚一晃,竟然摔了下去。
陈嬷嬷惊叫一声,翠玉本在郑太太身后下车,听到陈嬷嬷的惊叫,急忙跳下车,和陈嬷嬷一起扶起郑太太,只见郑太太双眼紧闭,翠玉伸手先去探了探鼻息,见郑太太鼻息还是稳的,翠玉这才对陈嬷嬷道:“赶紧去抬椅子来,把太太抬进去,再去让人请医生来。”
陈嬷嬷也反应过来,急忙在那安排,两个婆子抬着春凳出来,把郑太太扶上春凳,郑太太被扶上春凳的时候,眼睛睁开了一些,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说。
翠玉急忙上前握住郑太太的手:“您先回屋吧,医生很快就来。”
陈嬷嬷也在那抹眼泪:“太太,您先好好养着吧。”
郑太太的唇紧紧抿住,郑大太太和郑四太太并没有去墓地,毕竟这边还要留着人招待那些来送殡的客人,这会儿听说郑太太摔了下去,二人急忙走了出来,见状差点叫出来,翠玉见了她们两个,就觉得头疼,办丧事的这些日子,这两人也不晓得偷偷拿了多少东西回去了,要是小东西呢,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而大东西呢,还要人去她们家里寻回来。
“婆婆不过是太过劳累,又被暑气一触,这才不舒服,并没什么大事。”
翠玉扬声说着,郑大太太也就笑了笑:“是,是,我晓得,三婶婶这些日子辛苦极了,这家里办丧事,谁不辛苦呢。”
“这会儿,客人都差不多散了吧?”
翠玉不愿意和她们虚与委蛇,直接这样问了一句,郑大太太还没开口,郑四太太已经连声道:“已经散了,家里还剩下了不少菜肴,我们见你们还没回来,这天气热也容易坏,就自己做主,把一些菜肴送给来帮忙的人了。”
说什么送给来帮忙的人,只怕就是他们自己拿回家去了,那些鸡鸭鱼肉,都是用油炸过的,回家之后藏起来,能吃好些天呢。
翠玉晓得他们的安排,但这会儿郑太太晕着,她也没有心情和郑大太太她们掰扯这些事儿,况且还有账本可以查,于是翠玉只点了点头,也就跟着郑太太进去了。
“瞧,我就说,今儿这样忙,我们就算多拿些,她也不会问。”
等翠玉进去了,郑大太太才嘴一撇,不屑地说,而郑四太太想的是另外的事儿,她悄声道:“你说,要是三嫂也没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又赚一笔。”
有这样的好事吗?郑大太太眼睛发亮,但随即郑大太太就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你也别想这些了,我们啊,还是安安分分地,先把这些东西给分了吧。”
说到分东西,郑四太太也笑了,族内遇到这样大事,自然是能多分一些就多分一些,至于别的,且看着罢。
翠玉陪着郑太太进到上房,帮着把人扶到床上,陈嬷嬷给郑太太喂了几口热水,郑太太似乎好了一些,翠玉也就出去外面瞧瞧,看医生来了没有。
小月等在外面,瞧见翠玉走进来,小月就走到翠玉身边,轻声到:“大奶奶,族内的这几位太太,拿走了不少东西。”
翠玉只嗯了一声,小月迟疑了下就又道:“我也不是搬弄是非,她们前来帮忙,自然也是想着有些好处的,但拿太多了,我是怕……”
“你爹娘是不是也在郑家?”
翠玉想起自己曾听说过的,开口询问,小月点头:“我爹是在外头管着一些事儿,我娘呢,在家里管着一些事儿。”
“这回办丧事,你爹娘都分别管着什么?”
翠玉又问了一句,小月啊了一声,接着小月就道:“我爹是管着外面菜蔬的采买,我娘呢,也就帮着些。”
明白了,小月爹娘管着菜蔬的采买,若到时候郑大太太她们拿的东西太多了,等查起账来,难免就会责怪采买菜蔬的人采买太多,才会让郑大太太她们拿了这许多东西走。
于是翠玉笑了:“我晓得了,你放心,这事儿,牵连不到你爹娘身上。”
“大奶奶,我不是,我只是……”
小月的脸红了,一个劲地和翠玉解释,翠玉摆了摆手:“这会儿不要和我解释,你先回屋,把屋子都收拾好,我去瞧瞧,这会儿医生该来了,看看太太有没有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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