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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鸢在不悔峰的一处平地上收敛双翼,重又化作一枚宫铃。
季应玄抬手掸去落在领上的霰雪,雪光空濛冷清,照在他脸上,却衬出春光般的艳色。
他含着这三分艳色的笑望向流筝,仿佛戏谑,仿佛嗤然,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神情,流筝望着他,一时有些愣住。
听他说道:“太羲神女的毕生修为与性命皆系于剑骨,在她的命剑与业火同镇地底的那一刻,她的剑骨就已经碎了,所以她才会药石无医,落得身死灯灭的下场。”
“剑骨……碎了?”
“所以,流筝……”
季应玄缓步走近她,抬手摘落藏在她鬓间的一粒雪花,声音缓而冷:“剑骨这样重要,倘若被人夺了去,那该有多恨啊。”
流筝几乎被他晃花了眼。
她尚在思索太羲神女的故事,乍然听见这一声似喑似叹的“流筝”
,激得她浑身一抖。
望着那朵精致美丽的雪花在季应玄指尖缓缓融化,她心里浮生出一个隐秘的猜测,使她突然心跳加快,颇有些手足无措。
怪不得他坚持要一起来取红颜枯木,怪不得来时的路上,他多番打探她与祝锦行的关系,言谈之中颇有她遇人不淑的慨叹。
沿着这个猜测往前想,从前许多未曾细思的线索也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譬如他尽心竭力为她改造机关鸢,受父兄的为难而面不改色,收留她捡回的兔子,赠她象仪盘……
桩桩件件,她记得清楚,想得认真。
以至于无暇细思他最后一句话里暗藏的隐秘杀机。
“原来你约我出来,是这个意思啊。”
季应玄望着她绯红的双颊,见她面上的神情一时羞赧又一时无奈,袖中欲召出红莲的手顿了顿。
他倒是要听听她说的“这个意思”
究竟是哪个意思。
流筝着实在心中斟酌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柔声说道:“多谢你的心意,你这样看重我,我很荣幸,但是我已经心有所属……季公子,我恐怕要辜负你的情意了。”
季应玄一口气梗在胸中,简直要气笑了。
他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不识好歹。
他看上去很像是要与她诉衷情吗?
流筝望着他微寒的神色,以为他是不高兴了,忙又开解他道:“哎呀你不要难过啊,并非是你不够好,你很好,和你做朋友这段时间我很开心,只是凡事要讲究先来后来,毕竟在认识你之前许多年,我便已认识祝公子了。”
季应玄十分无语。
流筝顿了顿,小心翼翼问他:“你心里是在生气吗?那……那你以后还肯理我吗,咱俩还能做朋友吗?”
季应玄掩在宽袖里的修长五指缓缓攥成拳,骨节隐约咯吱作响。
如果他现在动手剖了她的剑骨,她该不会觉得他是因爱生恨,恼羞成怒了吧?
简直荒诞!
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雁流筝正半是忐忑半是关心地望着他,双目盈盈如照水,细眉纤秾如远黛,两颊与鼻尖冻得发红,却似天然的粉妆。
鬓边吹落一绺青丝,抚过面上,让人想起拂过镜湖的濯濯春柳,想起开在黑山白雪里的一支凝聚了万物之灵的降真花。
她那样纯挚且专注的眼神,令季应玄心中更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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