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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陛下投入的产业,造船、织造,无不利厚,但不是什么生意,都有如此丰厚的回报的。”
“投入就是做生意,求得就是回报,做生意总是有赚有赔,这一点你认同吗?”
林辅成露出了笑容,看着姚光启点头说道:“官厂团造的工匠、土地、工场的营造、工匠的报酬、技术进步的奖赏,造船、棉纺、毛呢、铸炉、煤窑等等,哪一项,不要海一样的银子?无论做什么,朝廷都要付出海量的白银,万历仅九年,陛下就在在开海事中投入了3712万银,而陛下从内帑拿出了1500万银之多。”
“那么我来问你。”
林辅成开始反击,他看着姚光启说道:“朝廷粗暴干涉,难道就是全无代价的吗?”
“朝廷的资产收益会累年递减,而且速度极快。”
姚光启更加推崇皇帝从张先生那里学来的实践论,张先生的德,是别人不同,是行道而有得的德,就是在不断的实践中不断印证自己所学,知行合一,张先生本身也是個循吏,注重结果。
“民坊的贪腐更加严重,朝廷好歹还有都察院、有巡抚巡按,有北镇抚司,民坊有什么?”
尤其是资产回报率,朝廷巨额投入的资产,累年回报快速降低,需求得到了满足,而供应仍然充分,价格必然下降,而臃肿的冗员进一步恶化这个问题。
同样,这样的批评,对林辅成的自由学派,也是同样适用。
姚光启眉头紧皱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很认同。”
“票证的本质是什么?其实也是朝廷向民间的债务。
船舶票证就是向民间借贷,早一步收回大帆船的成本,进一步投入。”
朱翊钧立刻开口说道:“林大师,为何你断定朝廷所得到收入一定会小于支出呢?”
官厂团造如同林辅成所言那样,必然走入穷途末路。
“臃肿冗员的本质是什么?是裙带、是姑息啊,这些个蛀虫本身就是有人庇佑,清汰的刀,根本砍不到他们身上!”
他发现,学问探讨这个事儿,还是得践履之实,说实话,对方反驳就是诡辩,这都是朝廷的困境,更不是树立一个海瑞这样的道德楷模,就可以改变的。
林辅成慢慢站了起来,端着手开口说道:“朝廷过分干预,必然会导致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朝廷要付出巨大的开支!
这个开支不是必然有回报的,而且朝廷没有那么多的银子,燕兴楼交易行要上新,绥远驰道和绥远矿业就是铁证!”
“朝廷的投入有许多的弊病,而最关键的就是僵化了,因为生产的商品增加,需求得到满足价格必然下降,资产的回报只会越来越小,但是朝廷僵化,让船很难掉头,而臃肿的冗员,带来的是高昂成本,资产的回报减小,成本增加,朝廷官厂收入一定会收入小于支出!”
姚光启对林辅成的观点,提出了自己的反驳,他借用了皇帝的话,任何在幻想中建立的美好国度,往往会在现实里将人引导向深渊的歧途。
林辅成家境不算优渥,顶多算是中人之家,显然对于势要豪右之家的痛处,了解的没有那么清楚,他疑惑的问道:“为何无法清汰,你们家聘的人,清汰为何做不到?”
可是这一套大明已经实践过了,没什么用处,嘉靖年间,道爷自诩汉文帝,深居九重,无为而治,一连二十五年,大明完全没有变好的样子,反而变成了一个处处漏风的破房子,一踹就破。
“官厂有问题,民坊就没有问题了吗?”
姚光启立刻不满的说道:“就在前日,家父姚长贞,把家里生意盘了盘账,哪里哪里都觉得不对劲儿,只好求爷爷告奶奶,把账房送到了皇家格物院下的会计房,好嘛,这一盘账不要紧,我们家赚三十万两银子,我们家的大掌柜、掌柜、账房、大把头,都要赚我们四十万!”
“收入小于支出,必然出现债务,债务不断扩大,当天下皆债之日,又如何是好?”
“不清汰还能存续,清汰之后必然无力维持,很奇怪是吧。”
姚光启无奈的说道:“家父准备清汰,在一家绸缎庄先试了试,结果掌柜、账房的亲朋们,都躲过了清汰,反而是做事的人被赶走了。”
姚光启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同,自从当年张四维家里的账本被皇家会计审计之后,这就成了个专门的生意,很多势要豪右之家,都求爷爷告奶奶的把账本送到皇家格物院下辖的会计所,看看自己的问题,六册一账收入支出记账法推行以来,倒是解决了账目问题。
可是更严重的问题,朝廷没有给出法子解决,都是各家之痛。
清汰裁员,一定会裁到大动脉的困局,不做事儿的人,之所以会是蛀虫,是因为人家上面有人,裁员根本裁不掉蛀虫,反而越裁越是低效臃肿。
这就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朝廷要清汰,说砍头就砍头,私门私刑被发现了,咱们都得被陛下给摘了脑袋,真的是,嗐!”
文水武氏武世章痛心疾首的说道。
这个问题,在他们晋人晋商里,格外的严重,而且最为棘手,出塞做生意比出海做生意还要危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生意,给面子叫你一声东家,不给面子,直接一蒙脸,连人带货,一块劫了再说。
“那既然蛀虫是大掌柜、掌柜们带进来的,那为何不直接从源头入手呢?”
林辅成觉得这些势要豪右多少有点想不开,既然知道问题在哪里,直接动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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