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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教奚午蔓使用美工刀,教她把铅笔削得尖尖的,教她甩动手腕,或用小指做支撑点,然后,像这样这样这样去排线,两头轻中间重。
奚午蔓模仿老师的样子握笔,模仿她手腕挥动的弧度,而当第一个尽显熟练的线条落下,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立马逼迫自己的肌肉忘记过去。
过去很难被忘记,她只能强行笨拙,仿佛手中的不是笔,而是烫得要死的山芋。
老师摇摇脑袋,指了她画下的第一条线,说:“像这样,这样就很好。
你很有绘画天赋。”
老师端了个小凳子坐到奚午蔓身旁。
奚午蔓想到在公园发现目标客户的销售,他们会与客户拉近距离,伪装出亲切,就像老师这样。
“你是任教授介绍过来的吗?”
老师的脑袋凑近奚午蔓,问,“还是别人介绍过来找任教授的?”
“我找任教授。”
奚午蔓认为没有撒谎的必要,也没必要完全说实话。
“任教授很忙,一般是我们几个老师在这里。”
“我上次来,你们不在。”
“上次?那一定是我们带学生出去写生了。”
奚午蔓扯出一贯的礼貌微笑,静静看着老师。
她知道,她的沉默会怂恿老师滔滔不绝。
当销售以为客户有可能购买他们推销的商品,就会口若悬河,打感情牌,讲真假参半的故事,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只为某天遇到某一个客户,眼中会闪烁出晶莹的泪花,重重地点头说“对”
,然后豪气地掏钱,买。
奚午蔓静静看着老师,看着她翻动的嘴皮,看见她门牙上的结石。
她肉嘟嘟的脸像糯米糍,厚重的齐刘海遮住她的额头与眉毛,她露出的脸看上去是个长方形,横着的长方形,就像某个初学者在纸上画的那样。
只是初学者只分黑白灰,把平面变成立体,不会画上单眼皮的眼睛,几乎看不见的短睫毛,扁扁的鼻子,小小的嘴巴。
老师在说。
奚午蔓细细地打量,那近看也无比光洁的白皙的皮肤,那小小的眼珠里闪耀的灼灼火光。
那不是一张脸,是一张面饼,一张嵌了两颗小小的黑色玻璃珠的面饼。
厚重的刘海不能撩开,因为眼睛上方没有镶眉毛,也没有额头。
这张面饼的脂粉味很重,令人生厌。
到底是谁把这张面饼放这来的?
奚午蔓有点烦,将手中的铅笔稳稳放在黑漆金属画架与木画板间的空隙。
“对了。”
老师的故事戛然而止,她找到比讲故事更重要的事,“你最好买下这盒笔,因为学画画的话,会用很多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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