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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令李重瑞是个骑墙派,滑头得不行,想来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要在明日前将事情处理好呢……”
公主苦笑,“我去睡,阿兄阿姐又要休息少些。”
她指了指堆积如山的公文,大行皇帝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日里不是宿在流芳宫里便是在后头千寿馆炼丹求仙,开春以来的奏表公文基本都是留中不发的状态。
但凡有出言上谏的官员不是被免职就是罚俸,后头也没个增补,久而久之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不是了。
“你们两个都去休息一阵,前头我顶着。”
燕王揉着额角没得奈何,“大行皇帝的丧仪已治了折子上来,这下敲定了也没旁的要紧事了,左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琐事,银朱、月华——”
他冲外间唤了一声,“伺候你们主子去后殿稍作休息。”
两个妹妹还有些担心,但燕王毫无退让意思,推着把两个人赶了出去,才回了桌案前,将先前看过的一封折子收在了桌案最底下。
他无权私毁奏章,便只有先拖一拖,让嗣皇帝能晚一日是一日,暂时别见着这封《论正统表》。
燕王偷偷朝后殿觑了一眼,以这个妹妹的性子,见着这封奏表怕是难有善终的,暂放了过去,先过完丧仪诸事,盖棺定论吧。
谁知法兰切斯卡办完差事回来了,见着主子先去歇着便来了前边,“你藏了什么?”
妖精趁人不备,已然将奏表抽了出来。
“别让阿瑶见着。”
燕王轻轻摇头,“让她缓缓。
冯太师没了,现下没人劝得住她的。”
“我看她没什么变化啊,不是好好的么?”
妖精一边读起奏表一边随口应道,“缓过来了吧,也就是冯玉京刚死那会儿不太对。”
这奏表指桑骂槐,表面写皇权法统,暗里指责太子未娶正君先有长女,反以镇边为名冷待正君,拖延婚已,视正统为无物,是一封实实在在的弹劾奏疏。
一众堆积如山的奏章里,只有这封朱批了“另有旨”
。
端阳的日头自花窗而入,照得金发有些晃眼。
“所以……为了这个……?”
法兰切斯卡扬了扬手里的奏疏,“我还以为皇帝就是为所欲为呢。”
“士林名声,也很重要。”
燕王苦笑一声,“不如说正是因为生在皇家,才不能事事随心,尤其是坐那个位置的。
为君难,为储君更难啊……且让她再歇歇吧,过了这三日,后头还不知道多难为的。”
“难怪你们三个像踢皮球一样推来推去。”
妖精嗤笑一声,“原来是不好当。”
他收了奏表,将公文塞进了怀里。
“做个闲散亲王多好,不用操心朝政,只管拿俸禄睡觉睡到自然醒,当皇帝,四更要起身,卯正要上朝,下了朝会还要接见近臣,一日里没多少时候歇着的,一月里才三四日休沐,一年到头不过那么年节几日封笔,还要操心世家权贵、民生百计,有什么好的。”
燕王一面随口抱怨,面上却略略挑眉见他将奏疏收了,只当作没看见,自端了茶盏饮茶,半眯着眼低声叹道:“我只累过这一个月便罢了,后头就全是阿瑶劳心啦……”
今年开春以来,内宫不宁,外朝亦凶险。
自两年前惠王染时疫病故,卢世君便一夜间没了神气,连带着他在后宫里的人也都没了头领,渐渐在内苑里乱将起来,这宋常侍便是头里的一个。
他原是卢世君自名刹流云观寻来的一个小道士。
女皇崇信道法,宫中也对求仙问道之人礼遇极重,甚至内宫中便搭了承露台行集明水、炼红丹,烧青词之礼。
女皇自花甲来对长生不老、子嗣昌盛之事越发热衷,冯侧君也因长居东宫,成了女皇身边待诏近臣,专作青词以祭三清,甚至近两年还叫住进了栖梧宫东配殿,惹得流言蜚语,尽是谈论冯玉京名节的——太子镇守北疆,非年节述职不得归京,其侧君却住在栖梧宫内,难免令人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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